我有温酒对月酌(弃号转微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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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华bl】雪夜暖炉温酒(四)

  楚留香还没有三十岁的时候,李红袖曾与他提过,有什么人最好少与之打交道。其中长孙柏赫然被她列在前面。

  楚留香觉得很有意思,“‘温酒’长孙柏虽然是当世高手,毕竟在武学一道尚未臻至巅峰,为何你将他排得如此靠前?”

  李红袖回答:“因为他杀人是不需要理由的。你和他打交道,不一定会被杀,甚至可能和他交个朋友,但一定、一定会惹上很大的麻烦,而长孙柏应付麻烦的方法是继续杀人,你要和他一起杀人吗?”

  楚留香思忖片刻,便决定以后不去和这个人打交道。理由江湖人也都知道,楚留香是不杀人的。

  现在这位“杀人不需要理由”的长孙柏,正坐在极乐宗徐州管事的桌子上,漫不经心地把桌上的黑玉貔貅镇纸抛着把玩。一门之隔的房间外,横七竖八躺满了鲜血淋漓的尸体,开膛、断肢、割头、腰斩,不一而足,地面零星散落着破碎的血肉和脏器,浓腥的血在走廊上流淌汇聚成血河,在墙壁上喷溅出大片血渍,场景如同人间地狱。

  管事坐在桌子后面,整个人都快吓傻了,直着眼不住两股战战。

  长孙柏嗤笑一声,“废物。”用鲜血淋漓的刀背拍了拍那管事的脸,“喏,还不说?还不说的话,我就只能继续杀了。”

  浓腥的血粘在那管事脸上,把他骇得浑身战栗,牙关都在打颤,“长长长长长孙柏,你你你你你若胆敢继续杀人,主主主……”

  长孙柏不耐烦地扬了扬刀,“你是多了个什么件儿啊说话这么叽歪,给你剁了能利索点吗?”

  管事下意识胯下一疼,“好好好汉饶命啊啊啊啊啊啊啊!”

  长孙柏“嘶”了一声,刀刃一翻就要砍了这废物玩意的脑袋,手却被轻轻按住了,“师兄,我来问吧。”

  长孙柏沉默了一下,往旁边挪了挪。

  明淮尘握拳抵唇轻咳一声,尽力遗忘身后尸山血海的可怖情形,沉声问道,“冬月廿三,你们极乐宗派人搜寻‘温酒剑’,搜寻之时与万圣阁遭遇火拼,这批人的头领不在这里,他在哪里?”

  见管事面露犹豫,明淮尘便指了指坐在桌沿的长孙柏,“你不说,他就杀了你。”

  长孙柏听了他这话,有些愉悦地哼笑一声。

  那管事颤颤巍巍瞅了一眼这尊煞神脸上还没擦掉的血迹,差点两眼一翻背过气去,磨磨蹭蹭老半天,才吭哧吭哧道,“那人前前前些日子去,去去了蜀中,应应应……”

  长孙柏有点痛苦地别过头去,免得自己一不小心将此人宰掉。

  明淮尘问清了那人的位置和行踪,刚要转头同长孙柏说话,寒光一闪,那管事的人头已经骨碌碌滚了下来。

  “哎,师兄……”

  “走了走了走了。”长孙柏不耐烦地摆手,“再听他唧歪我头都要炸了。”

  明淮尘看得出来,长孙柏不是故作姿态,而是真的头痛地烦躁,他眉宇间的戾气满得快要溢出来了。

  为什么会如此真切地不耐?不过是多费几番口舌而已。明淮尘觉得有些不对劲。

  不过不对劲归不对劲,他还是要说:“师兄……”

  “啰啰嗦嗦。你还有什么事?还不快走?”

  “不是,你……”

  “砰”。长孙柏撞在了墙上。

  明淮尘:“……”

  长孙柏:“……”

  明淮尘忍不住笑着叹了口气,“师兄,我是想说,你眼睛看不见,就不要乱走。这里不是长白山,你很容易撞到东西的。”

  长孙柏:“……”

  长孙柏:“……”

  长孙柏:“哦。”

  明淮尘走过去,握住他的手腕,轻轻拉了拉,笑眯眯道,“好啦,师兄,我们走吧。”

  长孙柏眉心的戾气和郁气忽然便消散得一干二净,他任由明淮尘牵着,从鲜血淋漓的长廊走出去,仿佛可以走很久很久,一直一直走下去。

  .

  长孙柏蹲在山坡上吹冷风。

  三年没有吹中原的冷风了,吹起来还真是倍感亲切。

  明淮尘抱着剑站在旁边,寒风扑面打在他的脸上,和华山的雪风又是不同的感觉,干冷刺人,令人不适。

  长孙柏把酒壶举起来递给他,“喝一口?”

  明淮尘摇了摇头,不肯接,“他快来了。”

  长孙柏“嘁”了一声,收回手,拔出木塞灌了一口。

  废宅遭遇方思明的三日后,方思明如约将人头送到,只是送到的方式十分惊悚——明淮尘在睡梦中被血腥味惊醒,睁开眼一排血呼嘶拉的人头整整齐齐码在床前,他没有当场叫出来已经是心理素质稳定了。

  对此长孙柏唾弃道,“混账东西,就知道吓唬小孩子。”

  他二人天未亮便来这个峡谷蹲守,如今已过去近四个时辰。蹲守的自然是明淮尘的最后一个杀家仇人,极乐宗第一杀手戚卯。

  明淮尘虽然已有一定的阅历,却未杀过人。三日前长孙柏血洗极乐宗分舵,其情形委实给他带来了不小的冲击,他自幼承训便是疏拓潇洒,剑斩不平,几曾见过如此恣意狂妄的杀法,行凶者偏偏是他敬仰多年的兄长……

  “来了。”长孙柏道。

  明淮尘一惊回神,往山谷的来路方向看过去,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一个人影走过来。这个峡谷今天一共经过了七波人,就是以他的目力,这个距离要分辨来者形貌也属不易,长孙柏居然听就听得出来?

  长孙柏似乎能感受到他的惊疑似的,一手按在刀柄上,轻轻地笑了笑,那笑声低沉悦耳,却无端令人胆寒,“淮尘放心,我牺牲理智和视觉换来的……可不仅仅是一门剑法而已。”

  他有些兴奋地舔了舔下唇,没有焦距的眼中泛出狼一样饥饿的目光,保持着按刀,或者说按剑的姿势,当那个女人经过时,长孙柏拔剑轻身而起,霜天急雨虎踞落下,刀光如雪练,直取她的头颅!

  “竖子敢尔!”戚卯惊怒交加,险之又险后仰躲避,悍然拔出双匕迎敌。

  长孙柏刀势森寒暴戾,笑得却愉悦的很,“竖子……很多年没有人叫我竖子了,是我提不动刀了,还是你们本事高了?”

  戚卯在他的刀势里苦苦支撑,咬着牙挤出几个字,“你是……何人!为何——杀我!”

  长孙柏在兵刃撞击声中放声大笑,“为何?想杀就杀了,还需要理由吗?”

  戚卯武功之高,明淮尘自忖绝无可能将其杀死,然而她在长孙柏的刀下却不断增添鲜血淋漓的新伤,不过数十招,长孙柏便砍下了她的头!

  戚卯就这样人头落地,明淮尘心中没有多少快意,反而是蓦地一空。

  不过数日之前,他还是个身负血海深仇的人,现下他的仇人却已经全都死了……

  太不真实了。

  他一瞬间忽然想明白了为什么长孙柏急着下山帮他复仇。如果让他自己复仇,从查清凶手,到实施复仇,这些过程必然会耗费他极大的心力和代价,甚至还难以达到目的,或许他会就此沉湎仇恨,无法自拔,迷失自我。

  而现下长孙柏帮他快刀斩乱麻地杀净了仇人,他仇怨已解,便不必将自己困在其中,他还是他,没有仇恨做包袱,他依然可以仗剑逍遥,杯酒言欢。

  可长孙柏呢?他背负了杀业、危险和痛苦,将会继续并永远行走在黑暗里。

  长孙柏站在雪地里,面前倒着一具无头的尸体,他的刀尖还滴着血,天上有干冷的日光洒下来,他的背影却萧瑟得仿佛要融进阴影里。

  明淮尘忍不住开口道,“师兄……——何人鬼鬼祟祟!”

  他骤然断喝,几乎是瞬间拔出长剑投向长孙柏。距离长孙柏还有两尺的时候,一蓬极为微弱的光与剑尖相撞,无声地溃散了,长剑擦着长孙柏的臂膀,没入了前方的雪地里。

  长孙柏冷哼一声,“滚出来!”

  他这声冷哼挟裹了内劲,震得明淮尘也微微不适,暗中人一直隐匿的气息更是一下子暴露了,随即从一个明淮尘一直未曾注意过的角落里,缓步走出一名容貌绝美的女子,那女子锦帽貂裘,雍容典雅,手提一盏莲灯,那灯幽幽燃着微光,在雪地中看不真切,白日里也让人感觉心生凉意。

  女人微微笑了笑,那一笑如同冬雪里盛开曼陀罗,美丽而又危险。

  “明公子倒是很敏锐。”

  明淮尘轻身跃下,落在长孙柏身边,沉声问,“原来是柳娘子,不知柳娘子意欲何为?为何对我师兄下手?”

  “师兄?”女人仿佛听到什么有趣的事一样,咯咯笑起来,“哎呀,这年头你们华山还有人肯认他这个师兄啊?好吧,小兄弟,别紧张,我跟你师兄是旧识了。”

  长孙柏冷笑,“柳如梦,你费尽心思把我引下山,到底要干嘛?”

  那名唤柳如梦的女子举起没有提灯的手,道,“哎,先说清楚,你师弟家被灭了满门,与我可没有关系。”

  “‘温酒’在洛镇的事除了秦家和你,知道的都死了,不是你泄露的?淮尘既然认识你,长白山人参能治风无涯必然也是你告知,他上长白山,不是你引诱的?”

  柳如梦叹气,“我当初就说了,你若真的要退出江湖,你就把温酒刀一起带走,当成废铁埋进长白山里。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你把温酒刀放在别人摸得到的地方,就必然会遭人觊觎。洛镇惨案并非我所促成,连夜飞鸽传书只是我顺水推舟地增加引你下山的筹码。不过明公子上长白山倒确是我刻意引诱,我要找你,但我跟你的交情还不至于说服你下山,故出此策,仅此而已。”

  长孙柏用没有焦距的眼睛盯着她,柳如梦提着灯神态自若地任他“打量”。

  二人之间沉默了一会儿,长孙柏不耐烦地扭头,“什么事?”

  “哟,居然不杀我,有好转嘛。”

  “不杀你是因为这件事算在淮尘的仇账里,账我要给他厘清,不过你再废话一句,老子现在就把你头砍下来。”

  柳如梦叹了口气,“这件事说来话长,这样吧,明日卯时老地方,你我细谈。”

  “有什么事不能现在说?”长孙柏暴躁,举刀作欲砍状。

  柳如梦却已经轻身而起,遥遥远去了。

  长孙柏皱着眉“啧”了一声,烦躁地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振去刀上血迹,归刀入鞘,“这女人有备而来,我倒要看看她把我从长白山挖出来到底为了什么事。”

  他转身便走,明淮尘从雪地上抽回自己的剑,追上去,“师兄等等我。”

  不曾想长孙柏却诧异地回头,“你跟来做什么?”

  明淮尘愣住,“呃……?”

  长孙柏不耐烦道,“你的仇人我都给你杀干净了,你爱去哪儿去哪儿,别跟着我。”

  又来了。明淮尘扶额,“柳如梦来者不善,我不放心师兄一个人去见她。”

  “有什么不放心的,老子的事老子自有决断,小屁孩不要管那么多。”长孙柏不屑地嗤笑,“都腊月了,转眼就是正月,滚回华山去,少在外头瞎晃。”

  “那师兄你呢?”

  “我?我都多少年没过过年了,谁耐烦过那个。”长孙柏甩手便走。

  明淮尘上前两步,急急伸手扣住他的手腕,“长孙师兄!”

  长孙柏不悦,“放手。”

  明淮尘说什么也不放。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最终却是长孙柏先妥协了,抓了抓头发,“啧”了一声,又叹了口气,“你是吃准了我不会跟你动手是吧?”

  明淮尘有千言万语,却一句也说不出口,只能执拗地抓着他。

  长孙柏站在原地踟蹰了片刻,哄孩子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我并非同路人,纵是同行数日,终有一别,然而天下之大,你我总会有重逢之期,不必不舍。去吧,死生大仇已消,寻药重任已解,江湖广阔,天地悠悠,皆可任你一醉逍遥。”

  他欲抽手离开,却听明淮尘声音低哑,字字恳切地说:

  “可从今以后,我就只剩师兄一个亲人了。”

  “……”

  长孙柏站在寒风中默立了许久,直到脚边的尸体渐渐变冷,远处响起寒鸮的号叫,他才沉沉地笑了起来,渐渐地放声大笑,山谷里只有他放肆的笑声。良久后他收了笑容,伸手揉了揉他的头顶,摇了摇头。

  “傻小子,就算是亲人,也不可能一直在一起。”

  那怎样可以一直在一起?!

  明淮尘想问却不敢问,只能任由长孙柏拍了拍他的脑袋,粗棉布的衣料从他指间离去,目送长孙柏背影孑然,在暮雪中渐行渐远。

  .

  明淮尘回了华山,先去见了风无涯。

  风无涯刚换完药,脸色很苍白,但是精神却尚好。见明淮尘来了,含笑道,“明师弟回来了?此番下山游历,有何收获?”

  明淮尘见了礼,刚要坐下,柳圣学拿着鸡毛掸子赶他,“去去去,去火炉那边烤暖和了再过来,别把寒气过给风无涯。”

  明淮尘目瞪口呆地看着大夫不知从哪里抽出根掉毛的鸡毛掸子,无辜且委屈地挨了几下,不得已蹭到火炉边盘膝坐下来,长剑横在膝上,同风无涯讲他下山以来的见闻。讲到偶识柳如梦,对方告诉他长白山的人参可以治风无涯时,一直旁听的柳圣学嗤笑道,“人参虽是大补之物,却于脊柱受损毫无助益,那人不是医术糙滥,就是戏耍诓骗于你。”

  明淮尘摇了摇头,“都不是。这是她设给我的局。”

  风无涯有些讶异,“哦?此话怎讲?”

  “她引我上长白山,乃是为了借我之手寻一个人。这个人风师兄也认识。”

  风无涯随口调侃道,“难不成是齐师兄?”

  明淮尘无奈,“您三句不离大师兄。——唔,柳先生,您看我这……”

  柳圣学满腹好奇,但也知道有些东西不是他该听的,便搁了鸡毛掸子——不要问我他怎么还拿着鸡毛掸子——出了房间,还体贴的关上了门。

  柳圣学的脚步声消失在门外,明淮尘才问,“长孙柏师兄,您还记得吗?”

  风无涯惊诧,“是他?”

  明淮尘又将遇见长孙柏之后的事讲给他,然后问,“风师兄,‘忏魂刀’到底是什么?”

  风无涯摇摇头,“我也不大了解,毕竟那是和‘摘心手’同等的华山禁术,且长孙离开华山后,我便再也没有见过他。齐师兄应当是见过他的,八年前师兄曾经下山过一趟,回来以后对我说,长孙柏行事癫狂无忌,然尚且良心未泯,似是神智和身体都已受剑法影响,虽入邪道,却也可怜。”他思忖片刻,轻声道,“你若确实想了解,来年可去找你小师兄齐轻寻,他是现下华山唯一一个会‘忏魂刀’的人。”

  “小齐师兄会忏魂刀?”

  “长孙柏发疯了教给他的。”风无涯摇头,“阿寻天赋出众,学忏魂刀也极快,却也因为学得快,长孙只教了一遍他就会了,从而走火入魔,在扭转剑路时伤了根骨,日后习剑注定不能臻至巅峰了。”

  小齐师兄那么厉害,还是伤过根骨的?明淮尘有些咋舌,拱手道,“多谢风师兄指点。”

  “观你神情,你似有所决断?”

  明淮尘起身长揖,“师兄慧眼。弟要下山去,今年的年饭就不吃了。”

  风无涯有些忍俊不禁,“这么急?好吧,为兄大概猜得到你是为了什么。路上小心。若是遇到齐师兄,记得喊他回来吃年饭。”

  明淮尘辞别风无涯,离开鸣剑堂,经过月洞门时,从天而降一道清越的剑芒,明淮尘错步拔剑,剑身在雪中划过朗月般的弧度,两柄长剑相撞发出铿然清鸣。

  云飞卓收剑退开,朗声笑道,“出去一趟,明师妹你的身手长进不小啊!”

  明淮尘早已习惯被叫做师妹,也不着恼,收剑向他行礼,“见过云师兄。”

  “师妹你是刚回来?我来看风师兄,你刚从他那里出来吧?”云飞卓兴致勃勃地拉住他,“怎么样,此番下山游历,有没有遇到心仪的对象?你也这么大了,要多……”

  明淮尘被他问得一个头两个大,脱口而出道,“弟已有心仪之人,师兄便不必操心了。”

  云飞卓呆滞地卡了一下,明淮尘心里刚松了一口气,要甩开他开溜,谁料云飞卓以更大的热情抓住他,连珠炮似的问,“师妹你有心上人了?!是哪家的郎,啊呸,姑娘?多大了?好看吗?性情如何?准备什么时候带她回师门看……”

  明淮尘是真的怕了这位镇日里热衷于给师弟师妹做媒的师兄,忙不迭地道,“年关了想必各处都很忙弟去几位师姐那看看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风师兄在里面这会儿还没歇下您要探望趁这会儿,弟就先不陪师兄说话了告辞不送!”拔腿就跑。

  云飞卓在他后面喊,“哎明师妹,你别跑这么快啊!你还没回答我呢!今天下了大雪还没扫的,你小子别摔了!”

  .

  中原大雪纷飞,数日不息,哈出的气都是一团团的白雾。长街尽头传来噼里啪啦的爆竹声,雪地上散落着爆竹的红色碎屑,空气里弥漫着细碎的硝烟味,却并不难闻,反而在这寒冬中带来了令人舒畅的暖意。

  不远处传来曳长的锐鸣,随即高天炸开绚烂的烟花,光芒大盛,转瞬即逝地映亮了窗边人的脸,风采隽秀,明眸善睐,盘腿扶膝而坐,手里端着一方白瓷酒杯,腿边一把黑鞘长剑,面前的正桌上搁着一只暖炉,上面温着一壶浊酒。年轻人出神地看着窗外的烟花,一言不发地沉默。

  这是汉中的一处小酒肆,环境很是一般,人却不少,大过年的酒肆坐的满满当当,都是被大雪堵在这里不得归家,又没有足够的银钱住店的人,他家的酒醇香浓烈,六分银子便能买一坛,一坛便能喝上一晚上,实在是划算得很。

  中间的大桌围坐着一圈人,聊到兴起,一个戏班出身的青年站起来拈了个指,便唱了一段《四郎探母》,唱腔身段俱佳,唱词声落,全堂喝彩,“好!”气氛顿时热烈起来,有人拍着手请那位青年再唱一段,青年推捱不过,又唱了一段《单刀会》。气氛活络起来,布衣的老汉拉起了轻快的二胡曲,云游的侠客拍着腿讲起江湖的趣事,这酒肆虽不是家里,却也有了浓郁的年味。

  窗边这扇窗户一直开着,冷风飕飕地溜进来,坐得近的卖绢花的小姑娘吹得流鼻涕,忍不住朝窗边人喊道,“喂,那位哥儿,把窗户关上呀,冷死个人啦!哥儿,窗边白衣服那位哥儿!你听没听见呀?”

  窗边人被惊醒似的回头,露出一张好看得惊人的脸,“啊?啊,抱歉抱歉,我这就把窗户关上。”

  那卖绢花的小姑娘都看呆了,等年轻人关了窗回头朝她笑了笑,她才恍然道,“你长的好漂亮啊!原来是位姐儿,是我失礼啦。”

  年轻人哭笑不得,“这位娘子,在下虽然长得秀气些,但确然是男子。”

  小姑娘心直口快,脆声说:“哎呀,何止秀气些,便是那些来找我买绢花的小娘子,也没有一个有郎君的颜色呀!”

  众人哄堂大笑,酒肆另一边喝醉的侠客拍着桌子笑道,“小娘子,话可不能这么说,这位可是华山派高足,近日名震江湖的明淮尘明公子,就在六日前,他一个人仗剑杀了盘踞白云山多年的陕北七盗,哪里能拿妇人作比?”

  “你就是传说中的江湖大侠呀!我还以为江湖大侠都是一脸大胡子一身腱子肉呢。”

  明淮尘扶膝大笑道,“天下有万种人,便有万种形貌,身上有本事,心里有侠义,便可行走江湖,不是非要长一身腱子肉才能行走江湖的。”

  小姑娘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忽然一眼看见他腰后的竹笛,顿时笑着拍手道,“明公子,你会吹笛子吗?你吹个笛子给我们听吧!”

  酒肆里的人也纷纷跟着起哄,明淮尘也忍不住抚掌而笑,“好!那明某便献丑了。”从腰后抽出笛子,在掌心灵巧地盘了一圈,举到唇边,一曲轻快婉转的江南小调倾泻而出,骤然温暖了一室春光。他的笛声动听,方才唱戏的青年忍不住跟着笛声唱起江南的小调,此刻不像是一群无可归家的人聚在简陋的酒肆捱过新年,倒像是一起聚在春日的郊野载歌载舞,把酒言欢。

  更漏到了尽头,有人举杯高声道,“新春大吉!”所有人都跟着举杯应和,瞌睡连天的人也打起精神,与大家共度良宵。明淮尘的笛声不知何时早已停了,他将竹笛握在手里,用拇指指腹上的剑茧摩挲着竹笛的吹孔,悄悄的推开窗户的细缝,望着窗外连绵的飞雪,无声地开口呢喃。

  “师兄,新年大吉。”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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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离别都是为了下一次重逢,新的一年会再相遇的。

因为最近比较忙,都是有空就写一点……然后写着写着就忘了我还没更新,写到七千了被亲友发了一组催更连图,我才发现我忘了更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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