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雷衍天宗、毛虾龟、伞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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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4
弈修今天咳嗽的时候直接咳了些内脏碎片出来,把云离吓得够呛。弈修想安慰安慰他,见他紧张兮兮的,难得觉得自己那些没心没肺的话有点不是人,便乖乖闭口不言。
咳完以后弈修有些倦,把自己往被子里一卷就睡了过去。梦里有淡淡的苏合香靠近,那种芬芳的兵戈杀气弈修只在一个人身上闻到过,登时睁开眼,便见一名婉约高华的万花女医师坐在床边的凳子上,指间拈着银针,见他醒了,淡淡地勾了勾眼尾,“哟。”
“……我他妈的。”弈修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翻了个白眼,“这都能看到你,我认栽。”
柳拂雪轻轻地笑了一声,不紧不慢地将银针收好,慢条斯理地说,“你当是谁给你续了这苟延残喘的命?”
弈修有气无力道,“难不成是你?”
“当然是我。”
就算被救醒,对于弈修来说也只是早死和晚死的区别,这一点连弈修都清楚,柳拂雪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如今破破烂烂的模样毫无利用价值,以柳拂雪的高傲,不会骗他,这就更让他费解,“你救我干什么?你失心疯?”
“……”柳拂雪,“老娘就该让你死。”
说是这样说,柳拂雪还是同他解释道,“我欠云离天大的人情,他让我救你,我便救一救。过去你我针锋相对,不过是各为其主,如今你都叛出浩气盟了,我跟你又没有私仇,并不介意还他一份人情。”
弈修还没叛出浩气盟的时候,要说这位雪魔堂副堂主最讨厌谁,那必然是天璇使“青枭”弈修,这厮在七星使中最为心狠手辣,不知碍了柳拂雪多少事。可要说私仇,确实一件都没有,哪怕弈修早就知道柳白画是柳拂雪的儿子,也从未借此做过什么;柳拂雪投桃报李,从未动过云离一分一毫。
弈修畏寒地往被子里缩了缩,想到自己纵横江湖这么多年,临了居然只有自己的宿敌肯为自己续一续这条狗命,唏嘘不已,连带着看柳拂雪那张俏脸都顺眼了许多,“我还能活多久?”
“看你想不想活。你想活呢,可以给你要死不活地拖到年关,你不想活呢,现在死就挺不错,我可以帮你收个尸。”
“想,当然想,老子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不就为了爬回来……”在他身边多待几日。
柳拂雪素手一拍,“行,这事交给我了。”
柳拂雪出去了。云离走进来,坐在床边,低头看着他,半晌叹了口气,“弈师兄。”
弈修睁开眼,“嗯?”了一声。
云离想了会儿,又叹了口气,弈修笑着伸出手,拍了拍他的手背,“别唉声叹气的,吊得人心慌。到底想问什么?”
“你究竟……为何要叛出浩气盟?”
弈修抓着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闭着眼睛慢吞吞地说,“也没有什么为什么。待腻了。”
云离并没有指望得到答案,闻言也不意外,见弈修又想睡了,便给他掖了掖被角,安静地坐在旁边守着他。
昔·4
云离长到十三岁的时候,弈修刚及冠,脱去了少年的青涩,一举一动都疏拓俊朗,脾气却不见好,比少年时更加霸道暴躁了些,经常为了护着静虚一脉的弟子跟其他同门起冲突。
这天弈修又和紫虚弟子打了一架,不认祁进的罚,跑到观日峰蹲着。云离早就对他的行踪门儿清,听说他不在住处,便径往观日峰寻来。寻到弈修的时候,这家伙正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冥想。云离走到他后面,一下子扑在他背上,“嘿,师兄!”
弈修半点没被他吓着,睁眼看了看垂在自己身前的手臂,“来干嘛?”
“想你了呗~师兄你下山都不带我玩。”
“小小年纪,别就知道贪玩。”
云离哼了一声,掐着弈修的脖子晃来晃去。
弈修配合地被他晃来晃去,漫不经心地问,“剑法有进步吗?”
“一丢丢。”云离松开他的脖子,在他旁边挤挤挨挨地坐下来。弈修点头道,“一丢丢也是进步。”
云离抱着他的手臂问,“师兄,双修是什么?”
“?????”
小师弟上来就问这么个问题,弈修被他一噎,拧着眉打量他,“问这个做什么?”
“赵师兄说,和喜欢的人必不可少的日常活动就是双修。双修是两个人一起修行的意思吗?”
弈修满心都是“赵文你这个王八犊子跟小孩子讲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改明儿老子非得狠狠修理你一顿不可”,脸上却不露端倪,摇摇头,非常正直以及严肃,“双修还有些更深层的含义,你年纪小,还不到双修的时候,嗯……长大再说。”
云离眼睛亮晶晶的,“我长大了就可以跟师兄双修了吗?”
弈修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什么?!我?!你、你为什么要跟我双修?!”
云离无辜地看着他,“不是和喜欢的人双修吗?我喜欢师兄呀。”
少年的眼睛亮晶晶的,容貌带着未脱的稚气,满心满眼只有一个弈修。
弈修心如擂鼓,又头痛欲裂,扶着额头道,“阿离,这个喜欢,不是这个喜欢,是那个,另一种,和,就……唉呀,反正不是师兄弟之间的喜欢!”
云离似懂非懂,“哦……”
弈修觉得自己不能再待下去了,兔子一样从石头上窜起来,“好阿离,你回去背道经吧,师兄还有点事,先走了!”
说完火烧屁股一样御起逍遥游落荒而逃。
云离看着他的背影,有些迷惑地歪了歪头,“那到底是怎样的喜欢?”
今·5
柳拂雪不肯见柳白画,所以只要柳白画回来,她是绝对不会出现在云离的住处的。
弈修的屋子里生着火炉,暖和的很。柳白画坐在火炉边练字,云离坐在床边看书,弈修就窝在被子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咳嗽。
柳拂雪不愧为魔道妖女,谎话信手拈来,跟云离胡扯了一通“弈修中了毒,精神不太对劲,你要常常陪着他,否则他身边无人陪着,伤势恶化会更快”,听得云离一愣一愣的。云离不疑有他,只要没有要事,就陪在弈修身边。弈修心里直呼“不愧是老魔女,上道,够义气!”,面上一点端倪都不露,心安理得地享受云离的陪伴。
他又一次从睡梦中醒来,目光落在云离的脸上。青年道士的面容俊朗温和,眼睑低垂,羽睫在面上投出一小片阴影。弈修近乎贪婪地用目光描摹着云离的面容,想要将云离的容貌尽数刻在脑海里。
云离翻过一页书,察觉到弈修的目光,抬起眼,有些不解地问他,“你看着我做什么?”
弈修被抓包也不尴尬,坦坦荡荡道,“你好看。”
云离失笑。他打量了一下弈修没被纱布缠裹的半张脸,然后温声说,“你若是未受伤,当比我好看的多。”
“那可不,落雁一枝花说的就是我了。”
弈修容貌俊朗非凡是不假,但这落雁一枝花实在是他信口雌黄。浩气盟中人对这位心狠手辣的天璇使避之唯恐不及,哪有闲情雅致调侃他是一枝花。
弈修一时兴起,挣扎着要起身,扯动伤口,差点跌回床铺。云离连忙伸手扶了他一把,无奈道,“你又折腾什么?”
弈修笑嘻嘻地说,“你抱抱我呗。”
“……”云离迟疑地顿了顿,“怎么忽然……”
弈修仗着自己一身伤病,云离不敢把他推开,一倾身就抱住了云离。
青年的身体修颀柔韧,没有贲突硌人的肌肉,也不会瘦得好似竹竿,抱起来手感不是一般的好。弈修把他抱了个满怀,满意得很,云离却是全身僵硬,动也不敢动。与他人肢体接触的尴尬只是一小部分原因,更主要的是他怕自己稍有不慎便碰到了弈修的伤口。
“我一生仇家无数,树敌如林,”弈修把下巴搁在他肩窝,在他耳边喃喃低语,“临死前能有这么安稳的一段日子,真是幸事啊。”
安稳吗?半身不遂、夜夜咳血、全身伤痛、常常毫无预兆地陷入昏睡,活一天少一天,这是安稳吗?
云离无法理解,但是弈修显然对现在的境况非常满意,他便也不再多说。
左右都快死了,弈修满意就好。
昔·5
洛风死了以后,谢云流想带走他的尸体,弈修把剑插在洛风的尸体前,阻止谢云流的脚步。
弈修不是谢云流收的徒弟,是洛风代师收徒,在弈修心里,总是师兄比师父更真切些。这么多年来,静虚一脉全靠洛风的翼护和弈修的斗狠护着,才在紫虚子一脉为首的纯阳弟子的排挤下生存下来。
弈修不让谢云流动洛风的尸体,谢云流心中有愧,最后也只能将洛风留给华山。
那以后弈修性情愈发冷傲乖张,谁的话也不听,一言不合便要拔剑。他虽然从小轻狂惯了,却横竖总有洛风照拂着,骤然面对师父与师门作对,大师兄护师身亡这样可怕的局面,一时只觉得天塌了一般,所有人都抛弃了他们静虚一脉,整个人像一头护崽的狼一样,几乎是见谁咬谁。
连带着闻讯想要来安慰他的云离,弈修也没给个好脸色,“滚开!你来干什么?看我们的笑话?”
云离从来没有被弈修凶过,委屈极了,“不是的,师兄,我就是来看看你……”
弈修冷笑。
云离走过去,拉了拉他的袖子。他比弈修矮了一个头还不止,要仰起头才能看到弈修的脸。他小声说:“师兄,你要是难受,你就哭出来吧……”
“我哭什么?”弈修冷硬道,“哭出来让人看笑话?”
云离摇头,“不是的,你……你别憋在心里,会憋坏的……”
弈修狠狠拂袖将他推开,死死咬着牙关,双手颤抖,一声不吭。
云离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只无声地站在那里,默默地看着他。
过了不知多久,弈修忽然大步走到云离面前,倾身一把抱住他,将他用力按进怀里,力道之大,几乎让云离产生骨头被勒断的错觉。
弈修的声音哽咽颤抖。
“大师兄死了。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云离的眼眶也有些发红,抬手轻轻地拍抚着弈修的脊背。
紫虚子失手杀了洛风,心中愧疚,便刻意约束了门下弟子不去接触静虚一脉。弈修却不肯放过他,竟在一个夤夜对祁进动了手。
弈修纵然天资纵横,又怎会是祁进的对手。祁进将他扭送到镇岳宫,交给李忘生和于睿发落。
李忘生和于睿也只能叹气。
“虽然事出有因,可你这毕竟是不敬师长的大罪,弈师侄。”
弈修被祁进打断了两条肋骨,所幸性命无忧。他一言不发地伏地叩首。谁也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二人对视一眼,显然也不知道要如何决定对弈修的处罚。罚得轻了,肯定不行,可若按门规重罚,洛风死后弈修就是静虚一脉的梁柱,他被重罚,整个静虚一脉都要遭殃。
于睿的首徒本来在旁听,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了,再进来的时候,向于睿长揖道,“师尊,弟子有一法,可处罚弈师弟。”
于睿颔首,“你说。”
“卓承叛出浩气盟,浩气盟已经向我们讨要了多次接替人选,此番便让弈师弟去罢。”
于睿微微蹙眉,“这不算处罚罢。”甚至算得上一个机缘。
“七星使中的天璇使尚且空缺,以弈师弟的武功,必能胜任。”
给天璇影当座使?那还真是……焉知祸福。
可这确实不失为一个好办法。至少影响不了静虚一脉。
弈修愣了愣,抬头看向那个青年。青年保持着抱袖长揖的姿势,并没有回头看他。
于睿和李忘生商议了一下,都同意了这个提议。弈修被勒令即刻动身。从镇岳宫出来的时候,弈修抬头看了一眼夜空,漫天星辰,华光璀璨。
一个小道童站在外面,弈修记得他是清虚门下的弟子,便对他说,“劳烦转告你们大师兄,弈修多谢他的援手。”
那天过后,弈修再也没有回过华山。
——直到临死之前。
今·6
入冬以后,弈修的身体每况愈下,低烧不退,时常在聊天的时候陷入昏睡,一睡就是一两天。
柳拂雪从一开始就没指望治好他,只想方设法给他续命。云离给弈修换药的时候,看着弈修身上深可见骨、已经开始腐烂的伤口,忽然忍不住问他,“你为什么还要活着呢?”
弈修的脏腑里又泛起难以抑制的疼痛,闭着眼没有回答他。
柳白画正是活泼开朗的年纪,很喜欢这位见多识广、言谈爽快的师叔,常常缠着他讲江湖上的事。云离也经常在一旁听,弈修讲到精彩处,柳白画连连惊呼,云离也悠然神往。
弈修找柳白画讨要了纸笔,看上去是要作画。柳白画惊奇道,“弈师叔你还会画画啊?”
弈修得意地扬了扬眉。
虽然握剑的左手已经废了,但弈修握笔却还是右撇子,是以还能正常握笔。弈修只画了个轮廓,柳白画就认出来了,“这不是唔唔唔唔——”被弈修一把捂住了嘴。
弈修眨眨眼,“噤声,小师侄。”
柳白画拼命眨眼。
弈修慢悠悠把他松开。
柳白画气喘吁吁,“师叔你太过分了,我差点被你捂死。”
弈修大笑。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云离端着药走进来,“什么事这么开心?”
弈修“哗啦”把纸塞进被窝里。
云离好笑地摇摇头,“我不看。来,喝药了。”
弈修豪气干云地把药一口闷了,然后止不住地抽气,“我艹,柳夫人开药越来越他妈苦了。”
话刚说完,嘴里就被塞了一块糖。
弈修含着那块蜜饯,笑眯了眼。
画很快就画好了,弈修把画送给云离。上面画的是云离斜坐着下棋的模样,宽袍大袖,低眉垂眼,一笔一画都含着神韵,云离看了,好久没说话。
“像不像?嗯?像不像?”弈修凑过去想讨他的夸奖。
云离哑然了好一会儿,才失声笑道,“像,真像,我都看愣了。”
弈修满意了。
云离等弈修睡下,才拿着画走出去。柳拂雪正坐在廊下看雪魔堂的公文,听他出来便抬眼看了看,看见他手里的纸,有些好奇,“弈修给你的?是什么?”
“一张画。”云离走过去,柳拂雪便也看见了画的内容,“画的你啊。”
“是。”云离站在她旁边,与她交谈,“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弈师兄好像对我特别亲近。”
“他心悦你啊。”柳拂雪老神在在地批公文。
“啊?”
“怎么,觉得恶心?反感?”
云离摆摆手,“那倒没有……”
“那不就结了?横竖他都快死了,他想喜欢就让他喜欢呗,又碍不着你。”
云离:“……。”
昔·6
“枭”是一种夜间活动的猛禽。
弈修成为天璇使的第一年,就有人叫他“枭”。无他,这个杀性极重、兼具暗杀和肃清叛徒之责的男人确实给浩气盟和恶人谷的人都带来了很大的阴影。
叫他“青枭”,叫他“天璇影的狗”。
云离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弈修突然离开了华山,然后成了江湖上的一个“好人中的坏人”,分明为浩气盟效力,却总是有很多人在骂他。
“我想下山去见弈师兄。”他去找自己的师兄喻青。
喻青面无表情,“他有什么好见的。”驳回了他的请求。
一年一年。冬去春来,云离十七岁,弈修在江湖上的名声越来越大,惧他骂他的人越来越多,云离却再也没见过他。
云离常常去雪竹林练剑。当年有弈修指点时,他的剑法就不过进步尔尔。弈修离开以后,他的剑法更是进步缓慢。可他从来没有停下过一天练习,因为他想,他懈怠一天,他追上弈修的可能就愈少。
雪竹林里再也没有当年那个年轻人散漫疏朗的身影。他望着竹林里的一草一木,对弈修的思念越发蚀骨挠心。
弈修名声在外,所以关于他的消息,只要他无心隐瞒,就传的特别快。
——比如说,他为了暗杀陶寒亭,陷在了恶人谷里。
恶人谷的传闻云离听得多了,十恶不赦、杀人如麻、罪大恶极。
有人对他说,要是没有人救他,他就要死在那里了。
死在……死在恶人谷。
死在他看不到的地方。
——我要救师兄。
这是非常愚蠢不自量力的想法,可云离只想救弈修。哪怕赔上性命,也在所不惜。
他瞒着师门收拾行李,独自一人悄悄下了山。
华山距恶人谷千里之遥,云离花光了所有的钱买了匹良驹,日夜兼程,竟在短短数日便赶到了恶人谷。
恶人谷地势险峻,山穷水恶,看了便令人下意识地害怕。但他只犹豫了片刻,便头也不回地走了进去。
再不能回头。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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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中的大夫柳拂雪和云离没有感情纠葛,儿子也是柳拂雪的儿子,和云离无关。她的故事在同系列同人【气剑】坠红尘(七)的末尾有详述,是一个羊花b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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